第九十章 蛛丝马迹-《燕宫阙:凰途逆袭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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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夜色如墨,靖王府书房的灯火却亮如白昼。

    沈青澜伏案疾书,面前摊开着从府库深处调出的旧年账册。这些是沈家尚未蒙冤时,府中往来的部分记录。她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,一页页翻阅,寻找着那个叫“沈怀远”的名字。

    萧景玄坐在另一侧的书案后,审阅着顾昀刚从江南传回的密报。烛火在他脸上跳跃,勾勒出冷峻的轮廓。

    “找到了。”沈青澜忽然开口,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萧景玄抬眸:“如何?”

    “沈怀远,确是我沈氏远支,按辈分算是我的堂叔。”沈青澜指着账册上的一行记录,“永和十二年三月至永和十三年七月,他在沈府担任外院账房,主要负责采买支出。永和十三年八月,他因‘账目不清,私吞银两’被父亲逐出府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账册记载,当时查实他私吞了三百两银子。父亲念在同宗之情,未送官究办,只令其归还银两后离府。此后便再无记录。”

    萧景玄放下密报,走到她身边,俯身细看账册:“永和十三年八月……那正是科举案发前半载。时间上倒是巧合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怀疑,他的离开与沈家之事有关?”沈青澜心中一紧。

    “未必。”萧景玄直起身,眸光深沉,“但此人被逐出沈府后,南下投亲,短短数年便成为江南商会的管事,这本身就不寻常。江南商会虽名义上是商人联合,实则与江南各大世家关系密切,尤其是郑氏。一个被逐出府的账房,若无特殊背景或能力,很难在商会中立足。”

    沈青澜蹙眉:“顾昀那边有何消息?”

    “江南传回的消息证实,沈怀远确实在江南商会担任管事,主要负责漕运相关的账目。”萧景玄回到座位,拿起密报,“更重要的是,他与郑氏三房的一位庶出公子交往甚密。而这位郑三公子,正是‘隆昌号’钱庄的实际掌控者之一。”

    线索渐渐串联起来。清水河堤的五万两修缮款,经隆昌号周转,流入江南商会,而江南商会的管事沈怀远是沈家旧部,又与郑氏有关联。齐王一旦公开这些,足以让人联想到——沈家虽已昭雪,但余党仍在,且与江南世家勾结,侵吞河工款项。

    “好精密的局。”沈青澜轻声道,“若我们不反击,殿下用人不察、纵容旧部的罪名便坐实了。若我们反击,势必要深入调查江南商会和郑氏,正中他们下怀——让我们与江南世家正面冲突。”

    萧景玄冷笑:“他们以为本王会按他们的棋路走。可惜,本王最擅长的,便是破局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已有对策?”

    “两条路。”萧景玄竖起两根手指,“其一,釜底抽薪。赶在齐王公开之前,找到沈怀远,问清真相。若他是被迫或不知情,可设法让他反水。若他本就是棋子……”他眼中寒光一闪,“那便让他成为废棋。”

    “其二呢?”

    “其二,将计就计。”萧景玄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他们不是想让我们与江南世家冲突吗?那我们就把这冲突,引到该去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沈青澜若有所思: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江南商会背后,可不止郑氏一家。”萧景玄走到墙边挂着的大燕疆域图前,手指点向江南区域,“太原王氏、清河崔氏、陇西李氏……各大世家在江南皆有利益。郑氏想借此事打击我们,其他世家未必乐意。尤其是,如果这事牵扯到河工款项,可能危及整个江南商界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:“青澜,你立刻草拟几封信,以本王的名义,分别送给太原王氏在京的主事、清河崔氏在京的几位长辈,还有几位与江南有生意往来的宗室王爷。信不必明说,只提‘近日江南商会有些传闻,恐影响商界稳定,望诸位多加留意’。”

    沈青澜眼睛一亮:“殿下这是要敲山震虎,让其他世家意识到郑氏可能拖他们下水。一旦他们介入,郑氏便不敢肆意妄为。”

    “不止如此。”萧景玄走回书案,“还要让齐王知道,他这步棋,可能引发他承受不起的后果。”

    “那沈怀远那边……”

    “本王亲自处理。”萧景玄道,“三日后去庵堂见翠珠,回程时绕道去一趟京郊的云来客栈。顾昀已安排妥当,沈怀远三日后会‘恰好’路过那里。”

    沈青澜担忧道:“殿下亲自去,是否太过冒险?齐王既已注意到沈怀远,必会派人监视。”

    “正因如此,本王才更要去。”萧景玄目光坚定,“有些事,必须当面问清。放心,顾昀会做好万全准备。倒是你——”

    他看向她:“三日后你入宫送拓本,与郡主周旋,更需小心。齐王既然动了沈怀远这步棋,难保不会在宫中也有动作。”

    “青澜明白。”沈青澜郑重点头,“我会见机行事。”

    两人又商议了诸多细节,直到东方渐白。沈青澜将账册整理好,萧景玄则将密报焚毁。晨光透过窗纸洒入书房,新的一天开始了,而暗中的较量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三日转瞬即逝。

    这日清晨,沈青澜将补全的《玄秘塔碑》拓本仔细卷好,放入锦盒,乘轿入宫。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浅青色的常服,发髻简单,只簪一支玉簪,显得清爽利落。

    毓秀宫内,安阳郡主已等候多时。

    “沈长史果然守时。”郡主笑着迎上来,亲自接过锦盒,打开查看。补全的拓本完美无瑕,若非仔细辨认,几乎看不出修补痕迹。

    “好,真好。”郡主连连称赞,“沈长史这手技艺,当真了得。本郡主定要好好酬谢。”

    “郡主言重了,能为郡主分忧,是青澜的荣幸。”沈青澜谦道。

    郡主命宫女奉茶,两人在花厅坐下。今日郡主的态度比上次温和许多,少了些试探,多了些真诚。

    “沈长史可知,本郡主为何偏爱柳公权的字?”郡主忽然问道。

    沈青澜想了想:“柳公权字如其人,骨力遒劲,正气凛然。郡主性情爽利,想必是欣赏这份刚直。”

    郡主笑了:“你说对了一半。其实是因为我祖父——康亲王,最欣赏柳公权。他说,为人当如柳公权的字,外圆内方,看似柔和,实则筋骨铮铮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看向沈青澜:“沈长史,你觉得靖王殿下,是怎么样的人?”

    这问题来得突然。沈青澜斟酌道:“殿下文韬武略,心系黎民,是难得的贤王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贤王?”郡主挑眉,“可我听说,他在北疆时,杀伐决断,毫不留情。那些投降的突厥贵族,他说斩便斩了,连眼睛都不眨一下。”

    沈青澜心头微凛,面上却平静:“北疆之战,关乎国本。对敌人仁慈,便是对将士和百姓残忍。殿下所为,是为大局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对。”郡主轻叹一声,“这世道,有时候就是需要杀伐决断的人。皇伯父这些年,太过仁厚了,以至于有些人忘了自己的本分。”

    这话意有所指。沈青澜不动声色地听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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