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5章 远方的求援-《第九回响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黑暗被脚步声踏碎。

    巴顿走在最前头,那柄暗红色的锻造锤没有扛在肩上,而是握在手中,锤头偶尔擦过管道壁面,带起一溜细小的火星——那是心火外溢的痕迹,像黑暗中呼吸着的余烬。晋升带来的改变不只是力量,还有某种更深层的存在感,仿佛他走过的空气都变得厚重、灼热,能短暂驱散地底那种渗入骨髓的阴湿。

    艾琳跟在他侧后方半步。新换上的深灰色外套意外地合身,织物摩擦声几乎被管道里的风声掩盖。肩伤处的“锻骨胶”持续散发着温热的麻痒感,像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伤口深处编织新的血肉。这感觉奇异而踏实,是活着的证明。她左手下意识地抚过腰间的“星尘之牙”短刃,右腕上暗红色的手绳贴着皮肤,粗糙的编织纹理带来一种奇怪的安心感——那是同伴的温度和力量,实实在在系在腕上。

    塔格像真正的影子,在队伍两侧和前方不固定的位置游移。强化后的短剑没有出鞘,但他握剑的姿势随时可以转为攻击或格挡。猎人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个不寻常的声响:远处滴水的声音、风吹过不同口径管道的音调差异、甚至啮齿类动物在垃圾堆里窸窣爬行的动静。他偶尔会停下,用手轻触地面或墙壁,感受震动,然后以几个简单的手势给巴顿指路。

    赫伯特和罗兰走在中间。赫伯特一手护着胸前的护心镜,另一手拿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——那是巴顿从工坊废墟里抢救出来的简易能量探测仪,指针在微弱地颤动,指向地脉能量流动的方向。罗兰背着索恩。高大的战士用几条皮索和布料做了个简易背架,将昏迷的同伴牢牢固定在背上。索恩的呼吸悠长平稳,胸口那层三色流转的微光在黑暗中依稀可见,像一盏脆弱但顽强的灯。

    莱拉殿后。她没拿照明工具,而是将一面巴掌大小的椭圆镜子托在掌心。镜子没有映照现实,镜面深处是一片旋转的、星云般的暗银色雾气。这是“余烬之镜”,专门用于感知远距离的能量异常和情绪波动。她的灰褐色眸子半闭,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镜中世界,脚步却分毫不差地跟着队伍,仿佛有另一双眼睛在替她看路。

    他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。巴顿凭着对河岸区地下脉络的记忆——那些矮人工匠世代相传的、关于城市地基与古老水脉的秘密知识——选择了一条更隐蔽、也更危险的路径:一条已经废弃超过五十年的主排水干道。管道直径足有三人高,内壁覆盖着厚厚的、钙化的污垢和某种发光的苔藓,散发出幽幽的蓝绿色冷光。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腐臭和矿物味,但至少,没有近期人类或怪物活动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这条道通到旧城区边缘,靠近‘锈铁桥’的桥墩。”巴顿的声音在空旷的管道里显得低沉而回荡,“从那里可以上到地面,混进码头区的货流。但得小心,这段路有几处塌方,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他话没说完,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、像是巨石摩擦的巨响。

    所有人瞬间静止。

    塔格无声地滑到巴顿身侧,短剑出鞘半寸。艾琳的手按上徽章——不是为了联系陈维,而是徽章本身能微弱增幅她的感知。莱拉掌心的镜子骤然亮了一瞬,镜中星云剧烈翻涌。

    巴顿举起左手,示意稍等。他侧耳倾听了几秒,炉火般的瞳孔在黑暗中眯起。

    “不是冲我们来的。”他判断,“是结构应力释放……老东西要撑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前方约百米处,管道顶部一片区域轰然塌落!不是整段崩塌,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,大块的混凝土、锈蚀的钢筋、堆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污泥倾泻而下,砸在早已干涸的渠底,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。

    尘埃在苔藓冷光中翻滚,像一场灰色的暴风雪。

    巴顿啐了一口:“改道。走左边支管。”

    队伍转向,钻进一条更狭窄、坡度也更陡的侧向管道。这里没有发光的苔藓,巴顿重新点燃了风灯——萤石的光芒在狭窄空间里显得格外珍贵。管道壁上的污渍变成了深褐色,像是干涸的血迹,空气里的味道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腥。

    走了约莫二十分钟,前方出现了一处岔口。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管道向不同方向延伸,都黑黢黢的,深不见底。

    巴顿停在岔口中央,眉头紧锁。他从怀里掏出个磨损严重的黄铜罗盘——不是陈维留下的那个指引罗盘,而是矮人传统的磁针罗盘。但指针在这里疯狂旋转,毫无指向性。

    “地脉乱了。”赫伯特盯着自己手中的能量探测仪,指针同样在无序摆动,“这一带的回响背景场非常不稳定……有大规模的能量干扰源在附近活动,或者……”

    “或者这里本身就是个‘伤口’。”莱拉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,却让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
    她掌心的“余烬之镜”里,那片星云状的雾气正在向中心收缩,凝聚成一颗不断搏动的暗红色光点。光点周围,细密的裂纹般的黑线时隐时现。

    “镜子映照出‘痛苦’。”莱拉抬起眼睛,灰褐色的眸子里映着镜中红光,“不是人类的痛苦……是土地的,是回响本身的。这片区域的地下,有什么东西在‘流血’,在‘溃烂’。那些黑线……是‘影’的痕迹。它们被吸引到这里,像蛆虫聚向腐肉。”

    空气骤然冷了几度。

    艾琳腕间的暗红手绳微微发烫——这是危险临近的预警。巴顿说过,里面熔了他的血火气。

    “哪条路离这‘伤口’最远?”塔格问,声音紧绷。

    莱拉将镜子缓缓扫过三条管道口。当镜面对准最左侧那条时,暗红光点和黑线变得最为密集、清晰,甚至镜面都发出了轻微的、仿佛玻璃即将碎裂的“滋滋”声。中间那条稍好,但仍有明显污染。最右侧那条……镜中景象相对“干净”,星云只是普通地旋转,红光很淡,黑线几乎不可见。

    “右边。”莱拉说。

    巴顿点点头,正要迈步——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艾琳突然出声。

    她的手紧紧按在胸前的龙瞳徽章上。徽章……在发烫。不是手绳那种温和的预警式温热,而是一种尖锐的、仿佛被针刺的灼痛!与此同时,她脑海中那片始终与陈维意识相连的“深海”背景——那片绝对的、冰冷的“静”——突然波动了一下。

    不是陈维的意识苏醒。

    而是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,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涟漪。涟漪中裹挟着一段破碎的、非语言的信息:

    ……远……方……

    ……泣……求……

    ……火……将……熄……

    信息戛然而止。徽章的灼痛感迅速消退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。但艾琳知道不是。她的呼吸急促起来,手指死死抠着徽章边缘,指节发白。

    “艾琳?”巴顿察觉了她的异常。

    “他……徽章刚才……”艾琳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努力组织语言,“陈维……不是他的意识,是那片‘深海’……波动了。传来了……一些东西。”
    第(1/3)页